散了周身寒凉,书页间滑落的笺纸上不知何时多了句歪诗——“愿为雪中炭,常暖君心怀”。
夜阑人静时突发奇想要做糖画儿。厨房灶火重燃,铁勺里熬化的蔗糖泛起焦香。乔楚生执勺手腕稳如磐石,转眼绘出并蒂莲开的模样。路垚抢过勺子乱涂一气,倒把鸳鸯画成了胖头鱼形状。两人相视大笑间,窗外积雪又厚了三分。最后将成品悬于檐下,月光透过晶莹糖壳映出斑斓光影,恍若梦境中的琉璃世界。
子夜更声敲过三响,路垚裹着锦被半倚床头读《陶庵梦忆》。忽听房门轻叩,乔楚生端着漆盘踏入室内:“尝尝新制的桂花藕粉圆子羹。”白瓷碗中浮动着半透明的云絮状物事,点缀着金桂碎瓣宛如星河落入凡尘。汤匙碰撞碗沿发出清脆声响,惊醒了伏在脚边的瞌睡猫儿。
五更天传来簌簌响动惊醒浅眠之人。推开雕花木窗望去,原来又是一夜积素装点乾坤。乔楚生已自发带了人清扫路径,见路垚揉着眼出来连忙呵斥:“穿好履靴!”自己却先蹲下身为其系紧革带。晨光熹微中两道身影投射在雪地上长长的痕迹,恰似纠缠生长的连理枝桠。
早饭过后收到远方故友书信并附赠奇石一方。那太湖石瘦皱透漏俱全,置于案头竟与昨日所绘寒梅图颇为相配。路垚抚石沉吟间忽觉背后环上温暖胸膛:“若是刻上你我名号如何?”乔楚生说着取来刻刀就要下手。路垚急忙拦住:“这般暴殄天物的事怎做得!”最终只在石底朱砂拓印双双指痕作记。
午后倦意袭上来时总爱窝在软烟罗帐内小憩片刻。朦胧间听见外间窸窣声响,勉强睁眼瞥见乔楚生正屏息凝神修剪盆景。剪刀起落间碎叶纷飞如雨,落地却无声无息。路垚装作未醒偷偷观察许久,待对方转身才佯装初醒伸个懒腰:“劳烦先生久候了。”换来的却是带着松香气息的拥抱。
黄昏时分庭院灯笼渐次亮起,映着漫天晚霞别有风味。路垚突发奇想要放河灯玩乐,命人取来彩纸糊成的莲花盏注入橄榄油点燃芯火。乔楚生陪他站在拱桥上看灯火顺流而下,波光粼粼中倒映着交叠的剪影愈发清晰。当最后一盏飘远化作天际繁星时,掌心温度蓦然升高——彼此的手早已十指相扣多时。